绝对的寂静。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概念层面的“无”。
光线、温度、感知、甚至时间感,都被那温柔包裹而来的黑暗温柔地抹去。
没有窒息,没有挤压,没有痛苦。只有一种不断下坠、融入某种亘古不变的“基底”的感觉。
意识像是被浸泡在温暖浓稠的墨汁里,思绪变得缓慢,近乎停滞。
这就是“永寂黑潮”?
预想中的湮灭并未立刻到来。
白苏感到自己仿佛悬浮在一片无垠的黑暗海洋深处。
怀中那罐【贪婪血囊的颜料】散发出越来越灼热的温度,烫得她皮肤生疼,像是在发出某种绝望的哀鸣。
而那种被【万物倾听者关注】的感觉,则变成了一道极其细微、却顽强存在的丝线,连接着她即将沉沦的意识与某个遥远的存在,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自我认知的坐标。
然后,她“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
一种……缓慢的、沉重的、如同亿万年未曾转动过的巨轮开始艰难碾动的……“流淌”声。
这黑暗,是“活”的。
它在“流动”。
它在“注视”着她。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到超越理解的“意念”,如同缓缓升起的地平线,从四面八方笼罩了她。
那意念中没有任何常见的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恶意,没有贪婪,甚至没有冷漠。
只有一种极致的、空无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落入寂静深潭的微小异物,是否需要被彻底分解、吸收,化为这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白苏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开始模糊,如同墨迹遇水,即将晕开、消散。怀中的颜料罐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那里面蕴含的、来自“贪婪血囊”的疯狂与渴望,在这绝对的“空无”面前,显得如此聒噪和……微不足道。
就在她的自我认知即将彻底溶解于这片黑沉之海的刹那——
她想起了江涟的话。
——【饲养员的权限很有趣…尤其是‘征调’权…】
——【理论上,你可以申请调用饲育场内的某些‘资源’…】
调用…资源?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凭借着那根由万物倾听者维系的、细微的思维丝线,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冰冷到极致的求生欲,白苏集中起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念,向着那无所不在的、庞大的黑暗,发出了一个无声的、近乎荒谬的“申请”——
她“递”出了怀中那罐滚烫的、哀鸣的【贪婪血囊的颜料】。
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徒,向漠然的神明,献上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粗糙的祭品。
为了…换取一个“交谈”的机会?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毫无价值的“饲料”?
或者,仅仅是因为,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庞大空无的意念,似乎因为这细微的、意外的“互动”,而产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凝滞?
“流淌”的速度,慢了亿万分之一秒。
那罐被白苏意念“献出”的颜料,无声无息地溶解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里面蕴含的那点可怜的、来自次级存在的疯狂与贪婪,瞬间就被绝对的黑沉所吞没、净化,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但……那献出“祭品”的行为本身,似乎被接收了。
空无的审视,再次落下。
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但那股要将她分解吸收的“流向”,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