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坐了有多久,鸢兰脑袋空空,屁股酸麻,背后发凉。
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来了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雨点子般重重点在地板上,随后是一声内侍的唱报,皇上驾到。
鸢兰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但又始终回忆不起来是谁的人进来。
她起身行礼,“见过官家”。
停在几步开外的男子身形一顿,随即稳稳上前,朝着她伸出一只手,声音温和极了,“起来吧”。
鸢兰顺势起身,却没将手搭上去,这会儿她已经有些僵硬了,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赵祯察觉到她的拘束,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排斥。
他自顾自朝着内室走去,“听老太师说你棋艺不错,陪朕下一盘吧”。
鸢兰觉得她家老头不可能透露她的信息,但还是应声跟上,二人对坐榻间,对面是白棋,她的便是黑色的,盒子旁还放着一盏茶,玫瑰花茶。
揭开盖子后,两人安安静静下了起来,屋子里不知不觉就空空荡荡的,仅剩一近身侍垂首守在一侧。
时间一点点滑落,二人在棋盘上打得不分上下。
一个优雅和缓如沐春风仿若自由奔于田野间,一个果决迅速快刀斩乱麻毫不拖泥带水。
棋风迥异的两人竟是瞧着格外和谐,这画面让旁边的近侍都大为叹之。
“鸢兰可有小字?”。
鸢兰执棋的动作一顿,“回陛下,并没有”,她倒是有个小名,却没有小字,不算欺君。
赵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朕曾偶然听王老太师唤你,阿阮?”。
鸢兰太阳穴瞬间突突的,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应该不会,外祖父更不可能对外人说这个。
可她又不能跳起来跟对面人逼逼着要对峙,便只能认下。
赵祯勾起唇角,“如此,朕以后便也这样唤你,可好?”。
鸢兰不说话了,她在沉默中飞翔,手下动作愈发凌厉狠辣,恨不能把对方丢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可见火气之大。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一个又一个有病的,看起来还都是病得不轻的样子。
要说齐衡还好处理一些,直白拒绝就是了。
眼前这位……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这样,不过瞅着态度也八九不离十了,这就真的很难解决了。
而后续的种种迹象都在明晃晃的同鸢兰说道,她并没有想多。
一盘棋下到最后已经过去足足两个时辰,以鸢兰一子半胜出。
但她也没有很开心,因为对面的人突然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毫无征兆,暧昧来得防不胜防。
鸢兰被刺到一般要缩回来,对方力道也随着加大,张茂则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缩了缩,而后悄悄挪动脚步,很快便没了影。
老男人的攻击力,温柔且霸道,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姿态,藏着绝对权威,不容置疑。
鸢兰眼皮子一左一右来回波动,跳个不停,有些无奈道:“官家”。
赵祯这才松开手,“那日瞧你喜欢樊楼的炒菜,今日晚膳也多加几道”。
“朕还是第一次瞧见姑娘家如此好胃口”。
“更不曾想是这样漂亮的一位姑娘”,灵气逼人,一举一动随和自然。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她的神情,末了补充道:“……鸢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记起来了?”。
樊楼那层的包房上不封顶,他于上一层楼,正巧窗口的角度刁钻了些,便将她一隔间看了全程。
鸢兰神情恍惚一瞬,她想起来这人在哪里见过了,是那日在樊楼楼梯口,她跟如兰嘴痒出门去吃什么菜的新鲜做法。
没想到啊没想到……
骤然被死去记忆砸中的鸢兰,眼前是一黑又一黑,黑布隆冬,心情上上下下不带停歇,长这么大竟也生出了后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