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溪水比昨日更凉。
余枫站在河岸石堆上,脚底踩着一块扁平的青岩。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那片焦痕树叶还夹在指间,边缘微微卷起。昨晚它确实变了形状,可现在又恢复成散乱的灼烧痕迹,像是记忆出了错。
他没多想,把叶子小心塞进衣兜,转头去牵余雅。
“今天不去林子深处。”他说,“我们去看河。”
余雅仰头望着他,手指绕着草绳打结:“(拉鲁……水会咬人吗?)”
“不会。”余枫蹲下,将她背起,又从旁边折了根柔韧的藤条,绕过她的腿弯和自己的肩膀绑紧,“抓紧我就行。”
他贴着岸边走,脚下每一步都先用手试探岩石是否稳固。水流从上游冲下来,在几处窄口形成漩涡,打湿了他的裤脚。余雅的身体微微发紧,呼吸贴在他后颈上,温温的。
“不怕。”他低声说,“我在。”
他们沿着河岸缓行,越往北,水面越宽。原本清澈见底的浅滩开始出现暗流,水底铺满滑腻的苔石,踩上去稍一用力就会打滑。余枫放慢脚步,改用膝盖压住石面,一点点挪动。
前方河湾处,水势忽然变得平缓,阳光斜照下来,河面泛着细碎的银光。
他停下喘了口气,把余雅轻轻放在一块干燥的礁石上。
“你在这儿等我。”他说,“别下水。”
余雅点头,双手抱住膝盖,眼睛盯着水面不动。
余枫俯身,手掌贴向水面。一股细微的震动顺着指尖传来——不是水流冲击,更像是某种规律性的拍打,间隔极短,整齐划一。他闭眼集中精神,那种波动变得更清晰了,像一群小锤子同时敲击鼓面。
他睁开眼,望向下游。
水波突然翻涌起来。
一道道弧线破开水面,紧接着,一只、两只、十几只鲤鱼王接连跃出河面。它们体型相近,动作完全同步,跃起的高度一致,落水时激起的浪花也几乎重合。没有杂乱,没有迟疑,就像被同一根线拉着提起来又放下。
余枫屏住呼吸,双膝不自觉跪在石台上,身体前倾。
它们又跳了一次。
再一次。
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得不像偶然,而像某种固定的仪式。阳光穿过它们腾空的身影,在水面上投下短暂的影子,连影子的移动轨迹都几乎重叠。
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鲤鱼跃龙门,跳过去就能变成龙。
可这里没有门,也没有高墙,只有平静的河湾。
那它们为什么跳?
他试着感知这群生物的情绪。拉鲁拉丝的本能让他能捕捉到能量的流动。他放松思绪,让意识顺着水波扩散出去。
不是恐惧。
也不是逃避。
是一种……兴奋?不完全是。更像是专注,带着一点期待,又混着群体间的默契。它们彼此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连接,每一次跃起都在确认这种联系的存在。
余枫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石头缝隙。
就在这时,脚下的石台微微松动。泥沙从边缘剥落,顺水流漂走。他立刻压低重心,一手撑地,另一手迅速抓向旁边凸起的岩角。
稳住了。
但他知道不能再靠前了。这地方经不起太多移动。
他回头看了眼余雅。她仍坐在原位,手指捏着一片刚捡的枯叶,眼神却一直追着那些跳跃的鲤鱼王。
“(拉鲁……它们在练功吗?)”她忽然问。
余枫没马上回答。他取出衣兜里的焦痕树叶,插进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里,让它直立着。
“这是标记。”他对余雅说,“风不来,它就不会倒。”
然后他重新面向河面,闭上眼。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接收波动,而是主动去“听”。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水波传来的节奏上,数着每一次跃起的时间间隔。三秒一次,几乎没有误差。他在心里默记,像记住折枝标记的位置那样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