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声响,像是谁在暗处磨牙。
林晚秋甩鞭子的手沁出细汗,缰绳在掌心滑腻腻的,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林晚夏,对方依旧靠在草垛上,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棉纸。
“姐,再坚持会儿,过了前面那道山梁,镇上的药铺就看得见了。”林晚秋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山坳里的回声带着点飘忽。
林晚夏忽然直起身子,动作急得带起一阵咳嗽,她抬手按住胸口,咳得肩膀微微发颤,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亮。
“不碍事了。”她喘匀了气,抓着车帮的手指松开些,指节泛白的痕迹慢慢褪去,“刚才许是被风呛着了,这会儿舒坦多了。”
林晚秋皱起眉:“心口不疼了?”
“真不疼了。”林晚夏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娘当年教过我,这山里有种‘定心草’,叶子带锯齿,开淡紫色的花,专治心口疼。咱们去采几株回去,比王大夫的苦药汤管用。”
“山里的野草哪能随便乱吃?”林晚秋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老驴被惊得加快两步,“王大夫的方子好歹有准头,你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你懂什么?”林晚夏突然拔高了声音,抓着林晚秋胳膊的手猛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肉里,“这草能救命!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疼死?”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林晚秋心里。她愣了愣,开口回怼道:“去就去,我才懒得管你!”
话音落下,她松了缰绳,老驴似乎也察觉到方向变了,打了个响鼻,蹄子转向陡峭的山坡。
林晚夏倒像是缓过劲来,偶尔还会搭把手,只是她的目光总往密林深处瞟,像是在找什么标记。
到了山顶以后,林晚秋把驴车拴在棵老橡树上,树干上有个歪歪扭扭的“夏”字,是小时候姐妹俩比赛爬树时刻下的。
“一起去吧。”林晚夏下了马车,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树枝,“娘说定心草爱长在背阴的崖壁下,我认得。”
树林里的腐叶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像踩碎了一地枯叶蝶,发出“沙沙”的轻响。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漏下来,在林晚夏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她忽然笑出声:“妹妹,你记不记得?那年你偷了张屠户家的麦芽糖,藏在这花丛里,结果被蜜蜂蛰了满脸包,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林晚秋的脸腾地红了。
“还说呢!”她伸手拨开挡路的荆棘,“后来你把麦芽糖抢过去,自己吃了大半,却骗我说被野狗叼走了,害得我哭着跟娘告状。”
“你从小就有主意,那时候总觉得有你在,天塌下来都不怕。”林晚夏低下头,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蘑菇,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后来……”
她没说下去,只是树枝突然用力,把那朵肥硕的白蘑菇戳得稀烂。
林晚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