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好命婆的手很轻,淡淡的桂花油在发间飘香,华贵的富贵髻缀满金饰。是娘请她过府为我梳头,她说,虽是嫁予皇家,礼数大不相同,但自家的女儿出阁,哪个当父母的不想在家操办点什么。完了她还说,毕竟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
心里还介怀着,所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虚伪,甚至排斥。
屋子里准备好十余口箱子,上面精细的贴着“鸳鸯福禄”、“丝萝春秋”、“花好月圆”等样式的剪纸,可是在我看来,梳头的话和这些吉祥的词语对我来说都是讽刺。
悲哀地想,君王的爱谁能轻易得到,与皇甫炙的纠葛,只怕到了宫中,自己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更何况,至始至终我想要花好月圆的不是他,想要白发齐眉的不是他,想要儿孙满地的更不是他。
任他们折腾许久,躲在红色盖头下,思绪飘远,还是想着那些生与死、爱与恨、苦与乐。
两个丫头扶起我的手向外走,走到门口,好命婆告诉我转身回头向父母拜谢。
还有什么可拜的?拜养育之恩?
我听到娘的低声抽泣之声,爹爹说着一些虚伪客套的话,连平日里都是恶言相向的大夫人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在心里长长地叹口气,缓缓跪下,可能是太瘦的原因,相府的石板磕得膝盖生疼。
而我知道今天的下跪,仅仅只是开始。皇宫,对于我来说,并非金碧辉煌、繁花似锦。
华美的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着龙凤呈祥,四角挂着彩色的丝穗。坐上轿子,奋力地拉下盖头大口地喘气,胸腔里只感觉压抑,无比压抑!
进宫的路很长,一路上放着鞭炮,青烟、纸屑暴落一地,路人欢呼着、朝贺着。
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很烂俗的桥段,宁远爵会不故一切地冲过来挡在路中央,说出一大段感人肺腑的情话,然后我终于被打动,不顾一切地跑出去,两人执手相望,泪眼朦胧。
可是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也不会出去,因为向以农虽然已经杀了无辜的柯得平,可那封书信却在他手中,等我进宫后,他才会给我。
宫门紧闭,我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飞越阻挡。
暖轿外的嘈杂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也许人真的老了,我多大了?十五?还是二十三?
浑浑噩噩地睡去,这段路,还有好长好长。
砰砰砰!
只闻得箭穿入木头的闷声,我立刻惊醒,外面宫乐缭绕,浑厚大气间彰显皇家威仪。
一阵光刺入眼中,下意识地提袖遮挡。盖头已经被我扔在一边,因为在宫中并不需要这样的俗世礼节的。走下轿,转头一看轿门上插这三支红箭,这是民间用来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
看着门口手持弓箭的皇甫煜,我用力地取下那三支箭,走到他身边送还给他,只见他微笑的脸眼中却十分地不耐,想必这不是他自愿的,那么要他这样做的人是谁?
向他施礼后对他说:“煜亲王的箭法还不够准,你该往这里射。”指指胸前。
“我看着你很面熟。”皇甫煜道。
脸上的胭脂浓重,我摇头笑笑说:“煜亲王说笑了,但凡美貌点的姑娘你都眼熟。”
礼部的执行官轻咳几声,挥挥手中的牌匾,宫乐再次大作,他高喊着:“恭迎新妃娘娘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