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心神,戚夙容跟着六子走入暗室。这间暗室并不大,她一眼便看到了睡在石床上顾锦云。快步走过去,戚夙容摸了摸他的额头,问向六子:“他怎么了?”“少爷喝了迷药,现在正昏睡着。”“为了不让自己发狂?”“是的。”夫人果然知道了。六子暗暗思忖。“他之前也是如此?”六子点头:“是的。”戚夙容面色凝重道:“你应该知道,迷药喝多了对身体有害。”是药三分毒,长期积累,锦云恐怕会中毒而亡。“少爷想用这种办法制止自己发狂,或许坚持十天半个月,他的病就好了。”“糊涂。”六子叹道:“此病来得太过蹊跷,大夫束手无策,少爷也是没办法。而且,迷药的效果其实……”话未说完,就见床上的顾锦云突然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声。六子脸色一变,紧张道:“不好!夫人,我们赶紧出去,少爷又要发狂了。”顾锦云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迅猛地朝外面冲去。戚夙容一把抱住他的腰,对六子喊道:“快关上暗室的门。”六子下意识退出暗室,启动了机关。“六子,夫人还在里面呢!”平儿惊慌地拍了拍书架。六子一惊,抬手想要重新打开暗室,却听到里面传来戚夙容的声音:“不要打开,你们在外面守着。”平儿焦急道:“小姐,你还是出来吧,我们一起照看少爷。”回答她的只有一连串闷响。戚夙容被顾锦云用力甩开,背脊重重砸在墙壁上。她痛呼一声,抬眼看着顾锦云在屋中到处冲撞,面目扭曲,如恶鬼一般。戚夙容见此情景,心中更加肯定锦云是被人下药了,却不知什么毒药会致人疯狂,而且只在晚上发狂。顾锦云不断砸着墙壁,甚至用头去撞,几乎撞得头破血流。戚夙容大惊,冲过去抱住他:“够了,够了,锦云,你醒醒!”顾锦云充耳不闻,反手将戚夙容打飞,而后扑在她身上,握着拳头就向她砸去。戚夙容闭着眼,暗道这一拳估计会要了她半条命,谁知耳边一声闷响,拳头砸在了她脸侧的地面上。她深深地望着锦云,伸手捧住他的脸,轻声道:“锦云,我是夙容。”顾锦云目光微闪,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然后抱住头,蜷曲在地上。戚夙容抱住他,流泪道:“锦云,锦云。”顾锦云一动不动,僵硬地躺在戚夙容怀中,如同被抛弃的孩子一般无助。不知过了多久,顾锦云轻轻唤了一声:“容。”戚夙容精神一振,惊喜道:“锦云,你恢复神智了。”顾锦云环视四周,偏过脸,一语不发。戚夙容将他的脸转过来,附身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顾锦云一愣,压抑道:“你知道了?”“嗯,知道了。”“我生病了,生了怪病。”“那又如何?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你瞒得住吗?”顾锦云抱住她,将脸靠在她的胸口,闷闷道:“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是你的妻子,你不给看,打算给谁看?”“我刚才的样子,你不害怕吗?”“怕?我当然怕,我怕你失手将我打死,然后自杀殉情。”“……这一点都不好笑。”夫人,煞有介事地说出如此惊悚的话真的好吗?他一点被安慰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紧张了!“好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戚夙容抬头问道,“害你的人是谁?”“你为何觉得有人害我?”顾锦云有些奇怪道,“我只是突发怪病而已。”“突发怪病?”戚夙容摇头道,“我不信,你身体素来强健。”“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痛?”顾锦云望着怀中的妻子,眼神有些暗沉。“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一种病?”戚夙容又问。“若不是病……”顾锦云沉默片刻,沉吟道:“我想不出谁会害我,害我的目的又是什么?”“莲城那边的生意是怎么回事?”“只是普通的交易纠纷,涉及的货物金额有些大,那边的管事做不了主,便让我亲自去处理。”顾锦云认真道,“我仔细调查过,似乎并无可疑之处。”“无论如何,明天先找江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他能看出点什么。”顾锦云望着戚夙容,目光深郁:“若我的病治不好……”“会治好的,相信我。”戚夙容紧紧握住他的手,“以后不要再喝迷药了,我会守在你身边,陪着你。”“不喝迷药,就用绳子。”顾锦云摸着戚夙容有些淤青的脸,眼中满是愧疚。“好,我不会让你再伤害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直到你痊愈。”锦云觉得愧疚,她同样如此。她怀疑锦云的病痛都是因她而起,这种可能,让她难受不已。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在她和锦云身上,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解除危机。戚夙容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他不想让夙容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失去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治愈的希望。顾锦云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暗暗发誓。☆、要挟顾锦云和戚夙容两人商量,决定暂时先瞒住顾常,请江尧过来查看一下再说。戚夙容借口身体有些不适,请江尧来到顾家。江尧给顾锦云把脉,面色沉凝,许久都没有说话,顾戚两人虽然焦急,却没有打断他的思绪。片刻后,江尧道:“公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戚夙容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问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江尧摇头:“这种毒应该是出自西域一带,我也只是耳闻。据说西域有一种毒草名为‘莰貅’,食之可令人癫狂,不过这种状态只会持续一两个时辰,而后即可恢复正常,除非长期食用,否则不会持续发病。”“江大夫的意思是,有人长期给我夫君服食这种莰貅?”戚夙容与顾锦云对视一眼。“那倒未必。”江尧又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炼制了一种可长期致人发狂的毒药,提升了莰貅的效用。”顾锦云道:“如果有人长期给我下毒,我不可能发现不了。”“炼制这种毒药恐怕不容易吧?”戚夙容猜测。江尧点头:“这种毒药在中原很少见,应该是出自西域药师之手。你们最好尽快找到此人,只有他才能帮你解毒,而且时间要快,据我诊断,公子发病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每次发病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最多三个月,他便会有生命危险。”顾锦云目光沉凝,戚夙容也是心头一紧。送走江尧,戚夙容问道:“锦云,你与西域人有过来往吗?”“做过几次买卖,但都是一些价值不高的货物,交易中也没有发生过冲突,绝无结仇的可能。”“那就奇怪了,尉国有几人识得这种毒药?又为何要对你下毒?”戚夙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我会去查的,你别太忧心。”顾锦云将她抱在怀里,宽慰道。“别太忧心?刚才江大夫说了,你只有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找到解药?”戚夙容紧蹙眉头。“为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死的。”“这可是你说的,不可食言。”“嗯,我还带着这个呢。”顾锦云拿出那条绣着小猪的手帕。戚夙容破涕为笑:“好啊,以后你每食言一次,我就在你衣服上绣一只小猪。”“好。”“对了。”戚夙容问道,“你打算一直瞒着爹他们吗?”顾锦云沉默片刻,道:“先瞒着,告诉他们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而且此事传出去,除了扰乱人心之外,毫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