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她蓦然惊醒过来,眼神竟有如惊鹿般有些慌张,&ot;是啊,是啊,我答应过他的&ot;她承诺过他的,是不是她一直不与他的江山有违,他便能一如现在这样的守着她?是不是?是不是?她有些悲哀地笑起来,会的,应该会的,她只要把这个江山努力地打理好,他应该就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爱她,守着她吧?
&ot;皇上&ot;小秋张着双手,紧盯着手中那颗由那张美丽无比的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她从未看过皇上哭,那么优雅,那么从容,那么威严,那么美丽的女皇怎么会哭?她第一次怨恨起身旁这个位阶大过她好多的知云来,&ot;公公,皇上方才让你下去休息了!&ot;
知云张了嘴,却不知说什么话,只是看着那串串滑落的泪,看着那双迷蒙中夹着怪异的悲哀与欣喜的眼睛,如清泉洗练而出的隽洁,如此纯净的悲哀,和泪笑颜。
&ot;快,知云,叫喜雨把奏折呈上来。还有&ot;她努力回想着白日还未曾批阅的国政,却一时脑中空白,她咬着唇想,握紧成拳的手白得已呈一片透明之色,&ot;甪里烟桥,叫他过来,我要让他整出军费,还有岳穹,他要出使,还有&ot;
&ot;皇上!&ot;知云实在忍不住,出手点了她的昏穴。
&ot;马上去御药房拿些安神定气的药来。&ot;知云让小秋将她扶回床榻,立时回身冲着发愣的宫娥吩咐。
&ot;啊,是,是。&ot;
&ot;我去通知明日罢朝。这儿你看着,约莫一个时辰后,皇上会醒过来。&ot;知云神色复杂地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转身退下。他需要找巫弋问问。许多事,许多人,许多纠葛。
这一去巫策天,直过了卯时,知云才跨马回宫。巫弋并没有告诉他什么,只是问他,皇上在他眼里是怎样一个人。他看她幽黑眸子里的那抹慈霭与祥和,原本焦灼的心不知怎地静了下来,然而要说皇上是怎样一个人,他却发现自己说不上什么话来。
那么您呢?祭司大人怎么看?他如是问。
她拿了把剪子挑着烛花,那爆开的灯芯恰似一朵红莲,在巫策天这个神圣而近乎神秘的宫殿里,知云竟有种与神对晤的错觉。他不知道巫弋为什么选择在天盘下与他会面,天盘是巫策天最圣洁的地方,碧落国的主祭司在这里为国祈福、为国运卜示、以及巫族的修行。硕大的白玉制天盘直指天穹,上以玛瑙缀出二十八宿,在烛光与夜明珠的互映中,格外深邃而渺远,一如女皇登临朝堂时的眼神。他蓦地一震,瞧着巫弋嘴角的笑,很宽厚,也很深邃,融入了俯视天地的慈悲,却隐着无奈。
她好不了么?他问,是第一次如此逾矩。
巫弋回过头来,斑白的发很平和地盘在脑后,深墨色的长袍一直拖到地上。她淡淡一笑,布满青筋的手一指天盘所向的夜空,已经四更了,月儿淡了,然星辉依旧明晰。知云通晓天文么?
他摇摇头。
并不是每一世碧落的君主都有一颗君星,但这一世有。
他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天台是没有穹顶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天繁星。知云有些新奇,人们都说冬夜才是看星的时候,但他忽然发现,即便在春天,晚上的星点也依然是如此璀璨,耀了满目。
不管她是什么身世,她已成为碧落的君星你看,夺目的耀眼,星辉遍临天下,可比皓月之光。
祭司大人的意思是他惊喜地站起,无妨么?可是那般的毒,即使他并不知晓是什么毒,但那种挣扎,他瞧得清楚。
说到这里,巫弋却皱起了眉,我解不了毒,皇上的身子也的确很差,而且在我看来日渐虚弱但是星相却示以绵长的福泽,贵命!
祭司大人,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还是再看吧。知云公公,她有她的心结,外人帮不了。所以,公公对于有些事,还是不要知晓得好。
知云沉默,知道她送客的意思,憋了会儿,他只得起身告辞。东方曦微,已透出鱼肚般的白亮。他遥遥地看着晨曦中的禁宫,紫宸殿的顶上,那青龙鳌首,那鸾凤展翅,迎日而腾,透出碧落的泱泱国势。他瞧着瞧着,不禁有些痴了,在宫门处,百官朝觐,长长的一队,有序而行,那种厚重的颜色在禁宫冷寂的青石砖大道上,竟让人觉得是如此振奋,深远的振奋。
&ot;公公回来啦?&ot;城门侍卫讨好地上前行礼。
知云露出习惯地一笑,翻身下马,还了一礼。&ot;李侍卫那么早就起了?&ot;
侍卫微微讶了一下,随即回道,&ot;每日朝会,小的自不敢惰怠。&ot;
&ot;朝会?&ot;知云一愣,不是已经吩咐了罢一日么?他回身朝紫宸殿一望,灵台一清,原来那些是上朝的朝臣。他心思微转,顾不得再与旁人寒喧,便疾步往煦春殿赶去。只剩下呆愕的侍卫不敢置信地瞧着知云倏乎即逝的背影。
&ot;皇上,您真的要去么?&ot;小秋担心地替妫语系上腰间的玉带,她分明瞧见那苍白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妫语眼神有些散乱,但吐出的字却坚定异常,&ot;去。&ot;
&ot;皇上&ot;知云有些喘地赶到,看到她雪白的容颜,眉宇便是一皱,&ot;皇上,您不妨歇一歇,昨晚没睡好,上朝精神也差,百官&ot;
&ot;君主的职责,我怎么能不去呢?我是碧落的君主呢!&ot;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时带着一丝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