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不知何时看向了她,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分毫没有被下马威的气恼不快,倒仿佛乐在其中似的。
他该是没有染上风寒,瞧着精气神不错,向来苍白病态的脸庞上,显出淡淡的颜色,只是手中依旧捧着暖炉,身上披着玄鹤大氅,似是畏寒。
顾休休只看了他一眼,便别过头去,虽然思忖了几日,看到他仍是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她走到高台下,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毕竟如今这状况,直接带走顾怀瑾也不是,让顾怀瑾留下与元容应战更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简直是左右为难。
本来皇帝对元容就有偏颇,若是元容丢人丢出了北魏,让诸国使臣也看了笑话,今夜过后,皇帝定是要连夜将元容召入宫中训骂斥责。
还不等她说话,元容便已是开口道:“你兄长喝醉了,将他带走罢。”
“……”顾休休抿住了唇,掌心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听见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简直是火冒三丈。
难道元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声誉吗?
他可是北魏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啊!
若元容不跟顾怀瑾决斗,便让她当众带走了顾怀瑾,那无异于宣告天下,他怕了顾怀瑾的下马威,他以后不会,也不敢对她不好。
难道这就是元容叫她来的意图吗?
他是想借着顾怀瑾闹事,以北魏群臣和诸国使臣为证,用这种方式向她证明,他此生不会负她?
不,顾休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元容必定是有他的思量。
她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兄长醉了酒,冒犯殿下,定是说了不少浑话。殿下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小女感激不尽。”
这一句话,便是在尽力挽回元容的声誉,让围观看戏的群臣和诸国使臣知道,元容不是惧怕应战,而是宽宏大量,不与这醉酒的顾怀瑾计较。
虽然她这样说,但显然大部分人还是有些不屑一顾,便认定了元容是怕了,怂了,才不敢接顾怀瑾的招,叫来顾休休接人。
元容面对窃窃私语,神色淡然,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异样的眼神,只让侍从上前扶起了顾怀瑾。
在场熟识顾怀瑾的人都知道,他是千杯不醉的汉子,今日洗尘宴上才喝了多少酒水,分明就是借酒意,故意给太子殿下下马威罢了。
顾怀瑾甩开侍从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双眸炯炯,直勾勾盯着元容,根本不理会旁人给他的台阶,冷声道:“太子殿下,你不是杀神吗?只不过是三年前因战负伤,落了些沉疴旧疾,便从威风凛凛的虎豹变成了病猫?”
“若你就是个药罐子,病秧子,凭什么娶我妹妹?”
这样的叫嚣,几乎是将元容的颜面踏在脚下摩擦碾压了。
顾休休寒下了小脸,踏着台阶步上高台,走到顾怀瑾面前:“顾怀瑾,给太子殿下道歉!”
她从未连名带姓喊过他的姓名,显然是气急了。是了,大婚前一日闹出这样的不愉快,让旁人当成笑话看,任是谁也不会高兴。
顾怀瑾原本气势汹汹,但顾休休却丝毫不惧他,身上那逼人的气势像是将他周围的空气都掠夺了干净,让人微微有些喘不上气,竟是镇压过了顾怀瑾这个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他瞪了半天眼,终是败下阵来,撇了撇嘴,似是不经意道:“好,好!看在你给我绣的这个香囊的份上,我跟他道歉行了吧?”
顾怀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香囊两个字时,咬字咬的有些重,声音响亮的,恨不得整个校场都能听到。
顾休休倏忽感觉背后冒出了一阵阵寒气,转头一看,果然,元容脸上浅浅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顾怀瑾腰间门那绣着兰草的香囊上,耳畔边似是浮起她轻快的嗓音——我绣的是兰草,只差收个尾便绣好了,大婚前该是能送给殿下。
所以,顾休休扎破了手指头,绣了数日的兰草香囊,被顾怀瑾要去了?
他没能在大婚前收到兰草香囊,便是因为那香囊挂在了顾怀瑾腰上?
元容垂眸轻笑了一声,将手炉交给了身边的侍从,缓步上前:“既然定北将军执意与孤较个高低,那孤怎好叫将军失望而归?”
顾怀瑾眸中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手里握着剑柄,将那剑刃在高台地面上拖行出数米,发出刺耳凌厉的声响。
他抬手用银剑指向元容,轻嗤道:“那就来吧!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太子就让着你!”
元容没有理会顾怀瑾的挑衅,也似是没有听见高台下众人的喧哗议论,只是微抬下颌,温声道:“若你输了,将豆儿绣的香囊给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