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曦颜跟着唐汉生两人去给唐曦雨求线儿。
作为前世唐曦颜的“老干妈”的石佛爷,位于红崖子西南的石山半山腰,那片地方被称为石头沟,道路不是一般的难走,甚至于有一段路两面都是悬崖,吓得本就恐高的唐曦颜差点过不去。
两人兜兜转转绕过了好几个小山头,一直走到中午的时候,地势这才稍微平坦了一些,远远的看见了半山腰的那两个石头人,以及下面的庙宇,周围也渐渐的出现了田地。
因为还有一段陡峭的山要爬,唐汉生便决定先叫唐曦颜休息一会儿,自己则蹲在了一家人的田埂上点了支旱烟,和地里拔草的人闲聊起来。
本来大家说的都是农田的事情,不知咋地,就扯到了别处去,原来地里那拔草的妇人,竟然是……
“他叔,你等下,一会儿秀秀拿来水,你和娃喝一口再去山上,这大太阳的你爬不上去。”扎着灰色头巾把自己唔得严严实的老妇人这一句话,叫唐曦颜心里升起了一股子古怪的感觉,“秀秀”,这名字她都听的耳朵长茧子了,前世今生,唐熙远都没少在她耳边念叨起这个名字,就不知道这个秀秀是不是唐熙远说的那个秀秀。
她只知道唐熙远魂牵梦萦的吕秀秀是去年腊八嫁的人,却不知道婆家究竟是哪里的,毕竟关于吕秀秀的事情,她也是前世道听途说的而已……唐曦颜对这个即将来送水的秀秀产生了一股子好奇,毕竟人家是唐熙远口中那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美人哪!
唐曦颜胡思乱想间,已经错过了两个老人太多的话题,过了一阵子,就听见一个十分响亮的女声道:“妈,水来了,重生说他腿疼,我给他换了个药,就来迟了……不过重生的药也完了,家里没钱,我看就把那十几个鸡崽子卖了吧。”
唐曦颜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浓眉大眼高颧骨红脸蛋,扎着一条黑黝黝的长辫子的女子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都穿着正红色,应该是结婚的时候穿过的衣服——山里人穷,结婚穿过的衣服也不能压箱底,那一天过了之后,这衣服就是便服,而且红色的,看着也喜气,大家都是喜欢的。
唐曦颜莫名想起长大了的菊英的高颧骨来,难怪唐熙远老说“秀秀长得像菊英一样漂亮”,那高颧骨和红脸蛋,和十几年后的菊英也是有一拼的,唐曦颜不禁感叹唐熙远“慧眼如炬”,不过这也就是心里稍微掠过一个念头,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秀秀说的话上面,难不成她的丈夫正在伤着么?
就听唐汉生问道:“重生咋了,咋好好的伤着了?”红崖子和石头沟离得其实不是很远,就是路难走,但是两处的人都是熟络的,毕竟祖祖辈辈都在这地方生活,多少年下来了,彼此之间也都该认识了。
“唉,前阵子放羊的时候从山洼子上摔下去把腿摔折了,半个身子都擦破了……”秀秀她婆婆有些难过和无奈的说,“这阵子也用了不少药,都是去年卖了羊的钱,这不药又没了,羊也卖完了,你说那鸡崽子孵出来也才两个月,不大不小的拿出去谁要啊!唉!”秀秀婆婆唉声叹气,面上带着土,有些挫败了。
这儿子病着,药总是要买的,可是山里人要么就是买价格很低的小鸡崽子回去自己喂大,要么就是买长大了的,偶尔用用,这种半大不小的,谁愿意要啊,当成小鸡崽子吧,价格有些贵,当成成**,又不能杀了吃。
或许有人会说,这半大鸡买回去养的时间少哇,可是山里谁在乎这个啊,鸡崽子养着,就是提供个鸡圈而已,剩下的都是小鸡自己吃虫子自生自灭了,又不用人操心啥。
唐汉生也很理解老婆子的想法,跟着唏嘘。
秀秀见此,就有些急了,“那妈你说咋办嘛,总不能叫重生的伤一直拖着……”
秀秀婆婆哑然,她有心说“你急我也急呀”,但是一想秀秀也是着急自己儿子,小两口好总比天天吵的好,于是只能唉声叹气,“明儿逢集,就把鸡崽子抓了去街上看看吧。”天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你们家的鸡崽子要卖的话,一个多少钱哪?”唐曦颜在默默的算,一个刚孵出来的小鸡崽子1块钱,一个七八斤的鸡三十块钱,那这长了两个月的呢?若是五块钱以下的话,她就愿意买了,因为这个季节,要买1块钱的鸡崽子已经没有了,而直接买成鸡的话,又太贵,虽说现在这半大不小的相对显得贵一点,但是胜在已经长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出现啥伤亡呀,而且再长几个月,就刚好派上用场……
秀秀婆婆顺口答道:“这鸡崽子不大,也就一斤多点,有人要的话,一个两块五毛钱就卖,毕竟重生急着用钱呐!”
一听这个价格,唐曦颜顿时乐了,“爷爷爷爷,她们家的鸡崽子,咱们都要了吧!”她的身上没钱,但是前阵子父亲捎来的钱母亲给了爷爷一百呢,爷爷兜里,应该是有钱的。
唐汉生一愣,旋即揉揉她的头,笑道:“呵呵,你这娃,买鸡崽子做啥?还没长大又不能吃肉……”
“爷爷,妈妈怀着小弟弟呢,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买回去长大了给妈妈补身子呀!”唐曦颜借势把小小的身子窜进了唐汉生的怀里,小手伸进唐汉生的兜兜里掏,嚷嚷道,“爷爷,先借你的钱用用,回去我问妈妈要了还给你哦!”
“说的也是……”唐汉生只听了孙女儿的前半句,后半句就当小孩子哄人玩儿了,他瞅着秀秀婆婆,“他婶,要不你们就把鸡崽子卖给我吧,十几个来着?我家儿媳妇儿怀着娃,到时候也好给补补!”他砸吧了两下老旱烟,摸着唐曦颜的头道,“娃,别闹,小心掉下去。”
秀秀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红牡丹一般的颜色,未等婆婆说话,便扭头对唐汉生道:“唐家叔,谢谢你了!”
唐汉生无言,暗叹,这就是天生了别人家的人,自家老二还不死心……瞧瞧这,刚来这里的时候都没问候他这个老人家一声,现在嘴巴儿甜的?
“嗯,我们先去一趟石佛爷那儿,给娃把线儿要回来了,大概也就中午了,你们刚好回去,我顺路去你家拿鸡崽子吧。”唐汉生说道。
“叔,先来喝杯水!”秀秀立马亲热的在暖水瓶盖子里倒了水,双手给唐汉生递上来,她还担心鸡崽子卖不出去呢,现在多好呀,人家都没有还价……不过因为想起自己还是闺女的时候,拒绝了唐汉生为唐熙远的提亲,她的脸蛋上就红的要滴出血来。
“好好!”唐汉生接过暖水瓶盖子,给唐曦颜喝了几口,而后自己才喝了剩下的水,两人起身告辞:“那她婶子,秀秀,你们忙着,我们先去石佛爷那儿烧个香,一会儿去你家。”
“好嘞,中午我给你们把饭做上。”秀秀婆婆也开心的裂开了嘴,主动表示要管一顿饭。
唐汉生拉着唐曦颜,一步一步的朝半山腰的石佛爷那边爬上去,整整用掉了半个小时,山里就是这样,你看着挺近的,走的时候发现远着呢。
石佛爷是两个天然形成的石头人,一个带着草帽的背着另一个,据说是徒儿再背着师父,因为错过了飞升的时间,于是在天亮之前石化在了半山腰……对于这个传说,唐曦颜也就是听听,但是对于这两栩栩如生的石头人,唐曦颜却要赞叹一声大自然的力量太神奇。
在石头人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坑,凹进石壁里面,唐汉生和唐曦颜在坑前面的大石头上跪下,烧了香,把香插进坑里,唐汉生又十分虔诚的说了一下来此的原因,然后爷孙两人掏出从三家收来的三色丝线和一枚铜钱,笨手笨脚的穿成项链的样子,点了一张黄纸,在上面绕了绕,然后又三拜起身,便完成了整个流程。
自始至终,唐汉生的神情都是异常肃穆的,就连唐曦颜都被搞得莫名肃穆了起来,两人一直走出去好远,这种表情才慢慢从脸上消失,而秀秀家的院子,也近在眼前。
进了大门洞,唐曦颜很恶作剧的喊道:“秀秀姑姑,我们来蹭饭了!”大约是因为吕秀秀和唐熙远之间有些古怪的关系,唐曦颜总是无法喊吕秀秀“婶子”。
但是山里人不叫将就这个,吕秀秀既然成了别家的儿媳妇儿,那么像唐曦颜这么大的孩子,都是要称为“婶子”的,绝对不能乱喊。果不其然,就见秀秀婆婆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从屋里迎了出来,“哎哟,这可人的尕娃娃,不能叫‘姑姑’,要叫‘婶婶’,知道不?”“知道了奶奶!”唐曦颜好笑的回答,自个儿窜进了正屋里面,就想看看吕秀秀的男人,究竟和唐熙远有多少不同,一颗小小的八卦心又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