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反倒让谢洵在某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对程澄前一晚的要求想得太简单了。
明明是夏天,他却在这一刻觉得身上发冷。
他的嘴唇抿紧了,大抵还在不自觉用力的关系,显得有些发白。
他……其实就算是答应下来那一刻脑子发昏,却也是知道的。
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再发生一次,自己会不会拒绝。
谢洵总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从不优柔寡断,没想到现在却说不出一个想要的答案来。
偏偏对方还要催他。
“你快一点呀。”他直白地说,又对他现在的犹豫感到疑惑,不过很快也没放在心上,“那就算我昨天没说清楚吧。”
“要不我找叔叔的律师跟你拟一个正式合同?”程澄一边看着他,一边用一种认真的语气说,“什么条件都行,都可以提。”
谢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越来越不对劲了,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他想。
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大不了先把早上交的住院费还给他,这场交易听上去实在过分可笑,要是自己硬要拒绝,也……
“行不行啊?”见他不说话,程澄径自低下头,然后打开手机又给他转了一笔账。
“……”谢洵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也是因为这句话彻底定下了拒绝的心思。
他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强硬:“我想好了,不然你还是找……”
“不行。”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程澄立刻打断,“你答应我了的。”
谢洵还想说话,对方却不让:“我真的找了好久,做过好多努力,我也知道有时候阅历不够是无法画出想要的内容,所以我才想自己去桑怀区那边看看,本来以为不会有收获了,没想到能遇见你。”
“那……那你不要钱也好,别的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呀?”程澄换了一副语调,声音几乎是无辜的,“我不让你做什么,要是你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也……”
他说得恳切,甚至有些可怜:“不行,真的,别人都不行……”
谢洵自觉没什么艺术天分,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衣食不愁的人填补他未能完成的灵感空缺。
然而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再一次陷入一种“自己一定是疯了”的错觉。
自尊心还在,只要答应了,就会犹如亲手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一般一钱不值。
他却像前一晚那样,点了点头。
程澄因为这个动作在一瞬间鲜活了起来,还想要保住他退一步:“没事,那你要是今天实在不想也……也可以。”
谢洵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算了,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
面前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雇主”,是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也许他一两次之后就会失去兴趣,这段关系也不会长久地留存。
谢洵肩膀松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来了,”他的眼神很平静,两只手揪住t恤的下摆,动作自然地脱下来,又扔到一旁,“你想画就画吧。”
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对方眼中被蓦然点亮的、几近贪欲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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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严格意义上说,第一次的互相适应并不算是“酷刑”。
对方的确跟他说的一样,只对画架上的内容感兴趣。而如果自己坐在他面前,也就成了内容的一部分。
画画时候的程澄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更生动也更专注,看向他的目光里总多了一股浇不灭的热情。
先是速写,他说要先找找手感,光是这一下就花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