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是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
她猜到了这群人是来掏鸟的驯鹰人,也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生存机会,于是干脆放慢呼吸趴在鸟窝底部装死,配合着原本就瘦弱的外形,十有八九能把竞争者推出去。
可谁想到这伙人竟然是想一网打尽。
倒不是安澜把注压在对方的“行业良心”身上,而是因为像她这种状态的幼鸟就是带回去也不一定养得活,哪怕再贪婪的猎人都会掂量一下。
等她被一双手捧起来塞进衣服里,借着这股温热刺激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驯鹰人带来的小孩不是一个是两个。
金雕巢穴并没有那么容易寻找,这家金雕猎人又有两个看脸几乎同龄的小孩要教养,所以死马当活马医,不管能不能养活先掏回去再说。
此时此刻安澜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两脚兽搭档在部落里有着极为“糟糕”的风评,只是根据线索做了这个让她想吐血的推断。
该说还好是幼崽吗?
如果是一两岁大的金雕,被捕捉之后会经历更严苛的训练,而所谓的“熬鹰”也就是为这些大鸟准备的招数,只是地区传统不同,“熬”的方法也不同而已。
可是就算幼崽身份能让她少遭点罪,安澜也完全轻松不起来。
转生三世,她非常明白传承的重要性。
想想结构完好的狮群是什么样子,再想想没有长辈教导的柠檬和萨沙刚来时是什么样子,她就为学习机会的丧失而心痛不已。
光拿虎鲸来说。
从语言到生活习惯到社交礼节都是从祖母鲸那里传下来的,人类基地里再有经验的野化训练师也只能教会圈养鲸一些最基本的狩猎技巧,这还得是通过大量的实战摸索。
上辈子她还在当“训练者”,这辈子她就得在马背上祈祷这户捕鲸人家足够有经验,不说能把鹰驯得跟自然个体那么强大敏捷,至少千万不要是那些自说自话的野路子。
驯鹰驯鹰,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鹰猎。
换句话说,不管前期什么样,总有放飞的一天。
只要她具备足够的捕猎技巧,不至于在野外饿死,到那时干脆找个放飞的时候脚底抹油光速跑路,也不失为一个重得自由的好办法。
安澜把小男孩手上最后一点肉丝吞咽下去,默默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没等把更多细节想明白,人类衣服带来的温度和难得的饱腹感就齐齐袭来,加上枣红马小跑时有节奏的上下颠簸,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连什么时候到达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安澜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
脚下的地面干燥又柔软,像是用许多布料堆叠起来的,往前稍微探一点喙尖能碰到竖直的栏杆,同时晃动的还有盖在笼舍外的黑布。
这种设置应该是为了防止幼鸟应激,和当时那个小男孩直接用衣服遮住她眼睛的操作目的一致。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安澜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时,黑布被撩起一角,小男孩端着两个小碗在笼舍边盘腿坐下,先是用手指试了试右边碗里的水温,然后才拿起左边碗里的牛肉条,往水里一泡。
食物被塞进栏杆缝隙时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布料表面流到安澜窝着的凹陷处,在长久的停留后被完全吸收,带来一股潮意。
随着一条条碎肉被塞进来,笼舍底部也越来越湿冷,给脚爪造成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在安澜转移位置之前,那个站在悬崖上的老人就从视野范围之外走过来,重重地在小男孩头上拍了一下,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似乎是责备的话。
然后她就看到小男孩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弄食物的方法不够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