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水仙便走出来了,本来还十分和气想请素雪立刻进去,可瞧见素雪身后还跟着妙梦和千柔两个丫鬟,水仙不禁唇角一僵。
经了上回的事,素雪越发战战兢兢,不敢再把千柔单独留下。
但水仙的为难素雪也能理解,便回头吩咐她俩留在外面。
水仙大为欣慰,领着素雪往里走,大堂中空空荡荡,水仙带着素雪进了两道小门,才见到了二老爷。
彼时二老爷一身素服,坐在木椅上直直盯着眼前那案桌上的一幅画卷。
水仙开口说了句:“三小姐来了。”
二老爷仍是恍若未闻。
水仙弓一下身退下了。
素雪看着二老爷,他面容有些憔悴,仿似几日几夜都没睡好。
素雪又低了低头看向案桌上那幅画卷,那画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幅普通的写意山水,但素雪细细一瞧,觉得那画中的山树似乎有些不一般。
那不像是蓟州这边的山树,反而更像是江浙一带的……
想必那是冯氏在世之时,二老爷在江南祖宅时所画。
素雪静静想着,眸光渐渐暗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二老爷才抖了抖衣裳起身来。
“可有去给祖母问安?她身体恢复得可好?”尽管二老爷已经勉强着打起精神来,但嗓音仍是有些疲倦。
素雪回过神,答道:“刚从祖母院子过来,祖母恢复得很好……”
她没敢说老太太还为着赴任的事怨着他。
但二老爷也是心知肚明,他默了默,嘘声叹道:“素雪啊,也许有些事,你和祖母都不能理解,但是为父也是有苦衷的……”
“女儿知道,女儿能理解。”素雪立刻摆明立场。
二老爷脸色微微一顿,最后苦涩地笑了笑,道:“你也长大了,许多事为父不愿同你讲,但你也能明白了。你母亲亲在世的时候,你祖母就不喜欢她,十分嫌弃,百般刁难……即便是去世了,也一样没有一句好言语……”
二老爷的声音有些顿滞。
“这些年,为父都是默不作声地祭祀你母亲,她生前委屈,死后还是这样委屈……自古孝义两难全,我不能不孝,却又丢了与她的夫妻恩义……”
素雪鼻尖微微发酸,不禁轻声喊道:“父亲……”
二老爷眼中湿润,道:“斋戒之时都不宜出远门,且进京任职必定免不了官场酒肉,思来想去,便拿蓟州这边差事未了给推了推,太子那边儿倒是没有为难,但你祖母却是不肯同意。”
“但好在,还有素雪你能体谅为父。”说及这里,二老爷目光又柔和了些。
素雪含泪笑了笑,道:“女儿以前顽劣,时常让父亲为难,如今思来悔恨不已,父亲为了女儿为了娘也受了许多委屈,女儿不体谅,谁来体谅呢?”
二老爷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强忍着没流出来,看着素雪欣慰笑道:“雪姐儿懂事了,琴儿,我们的雪姐儿懂事了……”
看着二老爷这模样,素雪十分动容,只在心里想着,如果冯氏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素雪离开荣德堂的时候,外面已经暖意融融,和煦的阳光照得荣德堂外的那棵大枣树一片绿意,天上的云雀仿佛也感觉到这边的热闹,不时结伴从上方飞过。
大太太正忙着清点刚采买回来的几箱彩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