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就好了,来生,我一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定不会……”
看着那具躺在黑棺木里穿着一套有些宽大的黑色西服的尸体,林小凡在心里百味复杂的默默说道,因为那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在这个根本不像是属于他林小凡一个孤儿应该有的灵堂内,看着前来祭拜的那些人连一丝施舍的伤悲都没有,他忽然很想大笑,笑自己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整个灵堂里,除了有两个人林小凡勉强认识之外,其余的全是陌生人。
其中一人,便是那一脸肃穆站在灵堂家属席位旁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是林小凡在孤儿院期盼多年的亲生父亲,上海一家老牌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数十亿资产的主人,位列大陆福布斯财富排行榜前五十位。
可荒谬的是,如果不是逼迫于某些舆论压力,恐怕这个声名显赫的男人一辈子也不会去孤儿院寻林小凡这个他年轻下乡时种下的孽种。
而另一个人,便是雍容华贵的董事长夫人,林小凡的后母,很可惜,林小凡还未来得及享受一个阔少爷应该过的生活,哪怕是一个小时,便被车祸夺去了性命,真是天意弄人,那天他正巧十八岁,他亲生母亲也是十八岁难产而亡。
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的策划,幕后人自然便是那个光鲜艳丽的女人,无可厚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站在她一旁不停打着哈欠的俊俏少年,她的亲生儿子,她绝不宁愿丈夫数十亿的资产有哪怕一元一毛分给林小凡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私生子。
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所谓的后母和弟弟,飘荡在灵堂半空的林小凡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甘,他何尝不想和电影里的恶鬼一样去报仇讨命,可到头来才发现竟然是子虚乌有。
仇也报不了,命也拿不回来,恨也没地方表达,变成一个孤魂的林小凡除了飘来飘去,就是期望着来世,同时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有来生,来生一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如果不是十几年来一直期盼亲生父亲来找自己,一直留在孤儿院,也不会作茧自缚的被那个女人策划的车祸丢掉性命,如果不把希望放在那根本毫无感情的亲生父亲身上,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
一道亮光忽然从灵堂穹顶洒下,林小凡发现自己就像个气球一般浮了起来,越飞越高,很快便进入了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漆黑空间里面,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而这些哭声牵引着他往一个方向快速奔去。
哭声很凄然很悲伤,渐渐变成了抽泣,似乎是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轻而温柔,有些沙哑。
林小凡有些好奇,当然,他不认为这一男一女是为他而哭泣,要是世上真有人在他死后这么悲伤,他也不会在孤儿院的十八年里一直都把希望放在亲生父母身上。
这时,林小凡视线变得一片洁白,紧跟着迅速变幻起来,就像无形的画家在白布上作画,种种事物的轮廓浮现、清晰,色彩也很快丰富起来,最终变得无比真实。
虽然没有身体,没有感官,但林小凡相信,他的的确确又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墙壁白洁而干净,天花板正中心挂着一盏造型奇特的烛灯,除此之外,便是一张铺着淡黄色床单的双人床,挂着浅蓝色棉布帘的玻璃窗,以及一个深红色的古老立式大衣柜。
哭声并不是来自这间卧室。
林小凡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到卧室门前,潜意识里尝试着想去扭开卧室的把手,旋即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现在这模样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林小凡直接穿过了木门,无声无息的越过走廊,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飘去。
这间房子似乎是座小别墅,只是林小凡发现一些怪异的地方,这所房子里看不见任何的电器设备,十分十分复古,有些不像是那个熟悉的世界。
木质小楼梯下是一间厅堂,厅堂的大门半遮半掩的开着,地面铺着粗糙的浅黄色石板,左墙屹立着一座堆放稀奇古怪物品的木架,右墙上挂着几幅书画,客厅正中摆放着几把木椅子,这些椅子也极具原始气息,做工很简单,上面蒙着一层毛茸茸的兽皮。
厅堂墙角以及空旷处零零散散的屹立着几座陶制艺术品,横着的木梁上挂着一盏很奇特的发着白光的水晶灯,十分怪异的是,这盏水晶灯绝对没有通上任何电源,却凭空发出白炽灯的光亮。
这些并不是太重要,林小凡关心的是刚才那些哭声的源头,也就是在沙发上依偎着那对年轻夫妇,在他们身前的矮木桌上平躺着着一个条形的绒布包裹,包裹弄得很精致,看得出是出于女主人的手。
看见那个包裹的时候,林小凡知道那趴在男人肩膀上轻微抽搐的女人为什么哭得那么悲伤了,因为包裹里面有个婴儿,看上去最多只有两、三个月那么大,婴儿安静的有些过分,他和林小凡一样已经离开了人世。
林小凡飘到矮木桌前,默默看着这个让父母如此悲伤的婴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竟有些羡慕这个小家伙,甚至寻思着,如果自己有这么一对不惜悲伤的父母那该有多好。
“宝宝……宝宝没死……木头,你告诉我,我们的宝宝没死,我们的宝宝还活着,是么?”
女人满脸泪痕的仰起头,两只有些惨白的手紧紧抓着丈夫的衣服,眼睛通红满是乞求的看着丈夫,似乎希望丈夫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芸芸,我也很想告诉你,我们的宝宝还活着,可是,辰儿已经不在了。”
龙林远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努力让语气和以前一样沉稳,心跳像以前一般平和,虽然他心里的伤痛一点也不比妻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