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惊鸿修炼《恨天神功》之后,果然奇效非凡!
体内不由多了许多真气游走,先于胸前膻中穴起始,路经诸穴,达至腕部列缺穴,戛然而止,行的乃是手太阴肺经,跟着入阳溪穴,再经温溜,下廉,上廉及曲尺,五里诸穴,在臂膀上环绕一周,后经肩上巨骨穴上行,直至鼻下扶突穴,却又是属于手阳明大肠经的路径。那热线自扶突穴复又入迎香穴,之后一路过去,在足阳明胃经等诸经筋行了个遍。如此周而复始,行到第七遍,这才渐渐淡下。这热气初时甚弱,他修炼半月之后,居然愈聚愈强,所经之处,确是舒畅无比。
练满半月之后,那热气突然化做数道,不时在各经络间游走,便似活物一般。他心觉有趣,更加用功修习。
他天资既厚,用功又勤,到得一月之后,那热气已弥漫全身,织成一张密网,将各处穴位均笼罩其中。此时内功初成,真气如同周身血液,随意流动,经历各处,自身反而丝毫察觉不出。原来这《恨天神功》上所载内力修为之法上手甚易,只是其中修炼之时全身内息游走,易为外魔侵扰,一旦心神不守,真气难制,势必呕血身亡。好在这深谷人迹难至,又无野兽鸟禽,而亦惊鸿性格沉静,不易身受外感,练起来恰好对榫合楔,进展神速异常。他专注练功,于外界万物浑然不觉,倒也颇自得其乐。内功既成,继续修炼便无多大进益,他不知这门内功一旦练成,日常起居,呼吸吞吐之间自可增加修为,但若急行躁进,欲将修为更进一层,反会损削内力,适得其反,只道自己天资平常,修炼到此处已是极致。他竞争之心甚淡,便也不再强行修炼。又生怕修习了《恨天神功》,而忘却《少阳神功》,步了离恨天的后尘,随之转而修习武功招数起来。
这一日,他在林中练剑,但见那剑指横劈,击在一株树上,啪地一声响,树身一阵抖动,乱叶纷飞。他知道这招”孤雁惊鸿”练毕,就已将那配合内力所使的少阴剑气完毕,心中快意不绝,不禁放声长呼,不想那呼声高锐雄厚,为谷中岩壁反射,回音久久不绝。他双耳嗡嗡直响,心中不禁骇然,不知自己这一啸呼何以嘹亮至斯。他决然想不到,在这近三月的时间里,自己功力突飞猛进,虽仍不及师伯离恨天,但比之先前的自己,肯定是有所精进。
当下更为喜悦,又勤加习练起罢天掌和玄天指来,如今又有内力之助,使将出来虎虎生风,不由的精神大振,一套招数使下来,兀自精神奕奕,丝毫不感倦乏。
他掌风凌厉,气势甚是惊人,一招”罢天如海”堪堪使完,蓦地掌力顺势斜挑上指,连圈两回,不觉心中一怔:”不对,这招乃是少阳剑气里头的惊鸿独舞。”
当下回掌横掼,欲待接上一招”接天碧莲”,不想掌风一挑,竟又化做玄天指的”指点江山”
他接连两次出错招式,心头登时烦乱起来,猛地往地上一坐,心绪如潮:”我使得少阴、少阳剑气,虽为‘剑气’,实是徒手施展,师伯又传授罢天掌和玄天指,招数林乱,施展起来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如此胡来,倒把我苦练许久的剑术章法全数打乱了。”
愈想愈是心神不宁,挥掌再练,心下暗想:”这次可不能再出差池。”不知如何,却又莫名其妙将其他自己不曾练习过的剑招运用出来。他愈舞愈乱,霍地剑光一闪,一道少阳剑气击出,打在两丈之外树干上,剑势未消,树兀自颤动不已。他呆呆地瞧着天空,脑海中所记各类招式纷至沓来,互相绞缠,全然无法分清楚哪一式是属于哪一个套路。思虑良久,仍是没法理清头绪,不禁”唉”地叹了声气,仰面躺翻在地。他习武经历与别人截然不同,乃是无师自通,虽曾跟公孙隐学过招式,却只是稍止猎奇之心而已,且并未学全,真正学习武功却还是在入谷之后。离恨天所传武功浩如烟海,他初时尽数记忆,却不求甚截,那也没甚害处,不想之后他既修习少阳功得以小成,又学了恨天神功,这两样均是武学史上的奇葩,互为表里,二者既兼得,不知不觉中已使他视野大展,对天下诸般武学招数均可触类旁通起来。如此一来,对于他心中记忆的各派武学而言,虽则内功心法不能不加存想便可自然练成,但招式等外功却已无须修习即能信手拈来,只因他在脑海中早将这些招式演习过百遍千遍了。
亦惊鸿自然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想自己招式混乱,这几个月的苦功算是枉费了。
正自怨自艾间,忽然想起一事,啊哈一声,拍了下脑袋,喃喃自语道:”我困居幽谷,百无聊赖,这才修习武功来打发时日,本不是为了要与别人动手,既然如此,招式乱也罢,不乱也罢,又有什么相干?我练成这招数,不论怎样使出,也只有自己与这谷中石木瞧见,并没别个人可知,这情形下使得快意即可,又何必自寻烦恼,当真好没来由。”
自此之后,心中再无旁骛,安居谷中,渴饮饥餐,除外便整日价练习招数。他内功既成,心中不须存意,自然而然间便日有进益,又有离恨天这样的高人辅翼,招数愈练愈精奇。真所谓一技成则百技成,亦惊鸿修习了《少阳神功》和《恨天神功》,此二奇功,相辅相成,倒教亦惊鸿修炼起来如鱼得水!
冬残春继,花谢花开,弹指间他入谷已有半载。这半年中他专心武学,无牵无挂,倒也不怎么觉得时间川逝。幽谷之中气候乍寒乍暖,但寒不至于飘雪履冰,暖也只是枝头花红,树畔草绿,十分宜人,人居此间,若不多加留意,简直不觉四季递更。
此时他早已将那少阳、少阴剑气,玄天指,罢天掌练得浑熟如意,收发自如。这招数每练一回,便增一分力道,到得最后使将出来,竟隐隐有铮然之声发出。由于亦惊鸿已经将这四个套路打乱,招招有式无名。
即然招数已乱,存想之时很是不便,突发奇想,将这四个套路合四为一,成为一个套路,正好这四个套路都是徒手施展,全凭指尖的力道击出,便自行给它取名”弹指神剑”
闲暇之时亦惊鸿也花费心思钻研恨天神功和少阳神功记载的其他武功,不过多是一时兴起,各中诀窍奥意,往往都不加深究。因此他虽然满腹行功口诀,但于其余武学所领悟的也只三四成而已。饶是这样,能尽窥此二天下奇功秘要已是世间难求之机缘。以他此刻而言,论内力修为或许还不及六七人,若论博闻广识,江湖中却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他功力愈深,内力便愈是澄净,同时也愈觉离恨天所说的少阴、少阳双修之境界相差太远,好在他年纪尚轻,困居于此,有一生之时间来参透其中玄妙,倒也不急在一时。
然而他现在还有事情未完成,他想出谷去!
离恨天知晓他要出谷,也不阻拦,毕竟人各有志,况且亦惊鸿学得此二奇功,也不可能将他困在这里一辈子。更何况离恨天还要亦惊鸿帮他去杀秦无忧!
“师伯,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亦惊鸿道。
离恨天背着他,只道:“见我干嘛,你只记得我交代的事要办好,还有每逢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点纸,也就满足了!”
亦惊鸿有些不舍,道:“师伯,不如你跟我一起出谷吧!”
离恨天摇摇头道:“不了,争了一辈子的名利,如今只觉得还是在这谷中活的逍遥自在!”
亦惊鸿默然,离恨天看的很开,或许有一天亦惊鸿自己也会觉得,这也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亦惊鸿只对离恨天深深的一鞠躬,没有过多的言语,有时候,话是说清情的!
亦惊鸿心中虽知若要出谷,希望甚是渺茫,却总存着一丝希望,因此每年都会回到当初那个溪涧几次。只因这形如盂盆的深谷中一草一木他尽皆了然,知道其余各处均是无法出谷,只有这溪涧之中,或许另有水道可通向外界。
这一日他又来到溪涧畔,凝视潭水片刻,心想自己此番无论如何都要出谷,当即跟随溪涧而走,过不多时,就见这地方有一水潭,不知多深,但水流到这水潭之中,再无出口,如此一来,便知这水潭之内定有出路。
养神片刻,蓦地吐出一口浊气,身形一幌,但见潭水四溅,他早已潜入潭下四五丈深。他此时周身真气沛然不可当,一入潭水,便尽数激发而出,速度便如离弦之箭。一口气潜至十二丈处,水压已是大得异常,但他有神功护住心脉,并不惧外力挤压,丝毫不觉痛苦,只是身速略缓。待到得十八丈处,这才胸中烦闷渐生,微有不支,他暗运神功,将身体缩成一线,登时阻力大减,身子得以继续下沉。又沉了片刻,忽觉胸中气息一浊,知道自己已至极限,若再强行下潜,必然要受内伤。睁眼望去,眼前一片黑暗,一丝亮光也没,哪里有什么水道?他心有不甘,腹部内缩,将胸中浊气吐出,游身缘着潭壁摸索起来。绕行一周,着手之处尽是青苔污泥,却是一点空隙也没有。此刻心情当真是懊丧难言,不知为何,竟比以前数次失败之时更加剧烈。他又绕了潭壁一圈,心知再搜索也是寻不到结果,而往下已然不能再潜半分,但觉胸中气息滞涩,实已不能在多做停留。心中一酸,便要运劲上浮,刚欲转身,忽觉水中似有波动。他内力既深,全身感官灵敏异常,在水中只要微有动静,毛孔立刻便可感知。适才这波动微弱之极,决不是游鱼所生,他闭目感受,但觉这波动虽弱,却是连绵不绝,只是自己方才不住游动,这才没发觉。这波动如此异常,必是潭底水流所致,一想明此节,不由得心中狂喜,这一悲一喜,瞬息而变,当真让他又些猝不及防。他知潭底水流涌动,则必有外源流出,心中怎不欢喜,登时脑中一阵清明,已有了计较。
只见他四肢劲力一松,身子立时上浮,不一会便已出潭水。到得岸上,他略做休憩,便寻来一块大石,卟嗵一声抱石跳入潭中,原来他知自己已不能在强行下潜,但若以石头之力,却又无妨,果然这次他又潜深一丈多,水中波动更是明显,但是仍然没法寻见暗道口,不禁心下微奇:”这潭水到底有多深,竟然还不能到底。”
他一加辨认,便已觉出那波动正是从身底下传来,此刻哪里还肯再回岸上另想法子,心一横,拼着要身受内伤,奋力朝下潜去。此处潭水浮力极大,他强行下潜半丈,已感眼角处微微胀痛,胸中如要裂开,待他身子一停息,便立即又被水力冲击而上浮一丈。他心中一急,又第二次强行下潜。
见他一手抱石,急坠如潭,待下落十八丈有余,环目四顾,但见黑暗之中果有微光闪出。他挨近细瞧,但觉水流涌动,力量惊人。
他心中欢喜难言,知道此处便是水下暗道,既有微光射入,则这水道必然不长,却不知这水道另一头是什么所在。不暇多想,暗自将周身真气运行一回,登时觉通体舒爽,劲力大增。。猛然间便进入那水道。水道中水势惊人,直要将人冲出,他知这水道另一端地势必定高出许多,心下更喜,游了几步,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亮光。
只是在水道中行得久了,脑中微感眩晕。既见亮光,他精神陡然一振,奋力向前,涌身冲入光亮之前,一出水道,却见四周绿森森的,好大一片水。他在水中已久,不敢多加停留,立即朝上游去。
一出水面,不禁喝了声彩。原来这大水乃是一个大湖,那湖一端有一挂瀑布飞流而下,水珠飞溅,端的壮观。湖畔木青草绿,景色甚是优美。而头顶上更是艳阳高照,直照他双眼无法睁开。幽谷中终年云雾缭绕,他不见日光已久,此时乍见,心中欢喜异常。他呆呆地瞧着四周景致,竟忘了自己此刻仍在水中。贪看了片刻,这才游身上岸。他将衣衫脱下绞干晾起,赤条条便躺在岸边草地上。但觉四周花香扑鼻,鸟鸣啁啾,听来好不惬意,闭目养神,暗想自己昨日还在幽谷之中练功,今朝却已身在谷外,颇有隔世之感。他之前直当自己要身老幽谷之中,那也是无可奈何,不想此时居然能够重返外界,心头兴奋难抑,虽然方才在水中游行颇耗内力,却满心欢喜,不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