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脑子轰的一声,腿瞬间一软。“妈。”唐陌眼疾手快扶住了苏梨。门口的三人看着苏梨的大肚子,额头青筋跳了两下,眼睛越发红,咬牙开口。“没有,没有的事!”他们回答了,可是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明显。“不要骗我,休想骗我!”苏梨猛地扑过去,揪住他们的衣服质问,“邬生真受伤了?他伤了哪里?人在哪?”“没有。”管大江又说了一句。“你们别想瞒我,我要知道,我得知道,你们说,我承受得住。”苏梨声音紧绷,却语速极快开口。管大江看着苏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来的时候被叮嘱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嫂子知道,她大着肚子受不得刺激。可是没想到他们在门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还想了办法,结果敲门后一家人都出来了,苏梨还在最前面。一来二去,一下子闹成了这样的局面。管大江的挣扎,苏梨离得那么近,看得一清二楚。“别瞒着我,瞒不过去的,你说,你快说,邬生到底哪里受伤了?危不危险…”苏梨厉声问着,就听到耳边忽然传来管大江压抑的声音。“没有,老大没有受伤,老大他…他遇难牺牲了。”最后四个字,管大江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含着无限的悲愤。牺牲管大江从未想过,他这一辈子竟然会成为通知邬生家属,告知邬生遇难牺牲的消息。他从未想到过。更不知道,说一句话,竟然比出无数个任务难,比连续两三个月魔鬼训练还要难。管大江用尽平生的力气说出了老大遇难牺牲的消息。可是他内心也都是茫然的,或者说还在无法接受的过程中。邬生遇难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时,他和无数人一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怀疑自己做了梦,怀疑自己疯了。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这一次任务,管大江没一起出,娃娃脸一起去了。娃娃脸他们是押送东西归队的,他们人还没回来,邬生他们遇难的消息先传回来了。娃娃脸本来意气奋发抬头挺胸意气奋发回来,结果迎头就是一棒。一起先回来的娃娃脸他们同样无法接受事实。回队后连椅子都没沾一下,娃娃脸他们转头又走了。他们不信,他们要去找邬生他们。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中,消息却一个接着一个传回来、被确认。直到被交予前来转告通知家属的任务,管大江才一点点清醒过来。他们从部队出发,再到邬家,用了不少时间。在胡同外,他们还等了一会,因为看时间,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管大江想着,还是让人用了晚餐再去说吧。否则之后怕是也吃不下去饭了。就这样找了理由等啊等,等得车上都有了厚厚一层雪。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准备一会先找个理由,将邬琪华请出来单独谈。按理,邬琪华年纪也不小了,通知她邬生牺牲的消息有点残忍。可是也没办法,因为邬生的父亲早早离开了。邬生的情况,前来通知的他们都知道。父亲早早去世,和母亲相依为命,去年过年前娶的嫂子又身怀六甲。是个人都知道怀孕的人要特别注意安全,不止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不能受惊吓更不能受刺激。他们家里倒是还有个唐陌,可却还是个孩子。邬生看重苏梨,也看重唐陌,如果唐陌再大一些,能撑起这个家也好。可是他才十二岁,他还是个孩子,还撑不起这个家。到头来,这个家就是老的老小的小,怀孕的怀孕。如此情况下,他们只能找邬琪华了。单独找婶子出来,然后一点点的将消息透露给她,是他们的计划。而嫂子苏梨,就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了,最少也得等到孩子平安出生。等一切都商量好了,天也黑了,晚饭应该也差不多吃完了。再也找不到找不到理由等下去,管大江他们才下了车。沉重的心情沉重的步伐,他们无力观察周围的环境,直到站在邬家门外。站到邬家门外了,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笑声,抬起敲门的胳膊就仿佛有了千斤重。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他们却要亲手将这个家推入地狱。没有了邬生,这里的欢声笑语都将失去。他们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在门外又站了好一会,才终于敲响了门。敲开了门,他们才知道不管做了多少准备,都是没用的。不管做了多少计划也是没用的,计划没有变化快。从一开始,就没按着计划走。管大江心里焦急不已,后悔不已,可是却没时间自责,也没时间改正。事情就这么一步步的,一步步的走到了这一步。管大江对着苏梨,看着苏梨,因为她一句句的逼问恳求,亲口说出了一切。不,或者说喊出了一切。“没有,老大没有受伤,老大他…他遇难牺牲了。”老大他…牺牲了啊。那个顶天立地,那个他们最爱戴最敬爱的老大,牺牲了啊。管大江不敢去看苏梨的眼睛。他内心已经被生生的伤痛和自责淹没。他最终连这个事关老大的任务都没完成好,对着嫂子说出了这一切。管大江无限悲凉。而苏梨则完全愣住了,听愣住了。“什…什么?你说什么?”她无意识重复着,脑海里一片空白。遇难?遇难是什么?遇难…遇难……遇难……还有牺牲……牺牲…牺牲……什么遇难牺牲,邬生怎么可能遇难牺牲!上一次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怎么可能直接牺牲。他…应该就是受了点伤而已,对,应该是受了一点伤。她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有雪花飘飘悠悠落在了苏梨的额头上,接触到温热的皮肤,一点点融化。冰冰凉凉。失神的苏梨猛地回过神来,一直往下滑的身体,忽然猛地跃起,抓住管大江的衣领喊。“你说错了对不对,邬生只是受伤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说错了?你再说一遍?”“嫂子,对不起。”管大江悲痛不已,差点没被苏梨拽倒。他低着头再次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别和我说对不起,告诉我,你是胡说八道,你说的都不是真的!”苏梨瞪圆了眼睛,死死看着管大江。“你就是说错了,你就是弄错了。”管大江看着苏梨,悲痛不已,他也想他是说错了,他也想他是胡说八道啊,可是不是啊。可惜不是啊。“嫂子,您别激动,您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苏梨死死看着管大江,打断她的话,“你别废话,我要你再说一遍!”“你说的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管大江牙齿咯噔作响,闭着眼无力再说了一遍。“嫂子,老大他…遇难牺牲了。”苏梨的揪着他衣服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声音也开始发颤。“怎么还是遇难牺牲,为什么还是遇难牺牲?我……”顿了一顿,苏梨的眼睛猛地睁圆,声音忽然凄厉尖锐。“我不信,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的,你休想骗过我!”管大江热泪滚滚而下,艰难的再次说出了几个字。“嫂子,请您节哀。”苏梨抓着管大江的手一点点,一点点放开。不是请你冷静,不是请你小心,而是请你节哀。遇难牺牲……节哀……节哀……苏梨的世界……轰然倒塌。眼前一片黑暗。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邬琪华陌生的爆发的哭声。